此时正值深秋,天气已经转凉,姚湛空穿着一件看不清布材的深色大衣,宽阔的肩膀和优渥的身形将长至小腿肚的大衣撑得极其挺拔。
他静静站在离宋磬声五步之遥的地方,眼神落在他身上,金色的瞳透出野兽般冰冷而摄人的气息。
宋磬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,但他依然在认出姚湛空的瞬间转了过去,将潮湿的衬衫迅速穿在了身上。
他系扣子的手很稳,看上去异常镇定,但宋磬声很清楚,忽然出现的姚湛空究竟在他心底掀起了多大波澜。
他忽然庆幸自己已经提前和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在梦里见了面,否则这突然的遇见或许会让他慌张到失态。
他在脑海里问系统:“他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我不知道,”系统比宋磬声慌乱多了,“我之前一直在看你拧衣服,等你问我怎么办的时候,我才发现你身后站着个人,而且……”
而且还是我们的任务对象。
系统自知理亏,声若蚊蝇。
宋磬声平静地接受了系统的无用。
他深吸一口气,迅速平复了心底的波动。
早晚要见面,能在这里碰面也省他一番功夫。
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,表情自然地转过了身,仿佛二人第一次见面,连唇角的弧度都是礼貌的。
宋磬声主动道:“请问,您方便载我一程吗?”
姚湛空站在疏落的树影下,看向他的眼神十足陌生,似有嘲弄,又带着点似有若无的阴鸷,但这些情绪很快就从他眼里消失。
他向宋磬声走来,高大完美的身材如同橱窗里的模特,五步距离已足够他换上温和假面,周身凌厉气势尽褪。
如同名利场上再常见不过的花花公子,他微笑着向宋磬声伸出手,“当然,我的荣幸。”
眼前这只右手修长有力,没有明显的青筋和伤痕,但在宋磬声的记忆里,姚湛空的右手掌心有道贯穿手掌的横向割裂伤。
那是小时候年幼,为了送他亲手做的木雕而被刻刀划伤了。
那个木雕是他十二岁的生日礼物。
那道伤口是姚湛空偏要留着的纪念。
现在,那道伤痕不见了。
他修复了那道疤,抹掉了那段记忆。
让宋磬声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又少了一条。
这短短的一瞬,却让宋磬声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了漫长的数年。
他从十二岁那年收到的木雕,回忆到十八岁生日为他们而死,又想起在他坟前守了半年的姚湛空。
姚湛空是第二个不再来他坟前的人。
他走的那日甚至专门向他告了别。
那日的姚湛空精神得不像在坟前熬了半年的人,他那般狼狈,胡子拉碴,形容憔悴,可一双眼却亮得惊人。
他扫开墓碑前散落一地的酒瓶,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一改往日疯癫,正儿八经地朝着他的碑鞠了一躬。
宋磬声的魂体当时正停在那里,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礼,他一时怔住,又听姚湛空一改往日颓靡,无比清醒地向他告了别。
他说:“声声,永别了。”
一句永别便当真是永别。
八年时光,一眼不得见。
回忆之轮碾过八年孤独与苦恨,如今的宋磬声竟也能短暂地忽视一切,笑着与他握手。
虚虚一握,一触即分。
宋磬声平静而温柔,“多谢先生好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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